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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贺伟东!”
年美红意识到他要胡言乱语什么,偷着看了眼贺繁,想要打断他却没来得及。
“可有什么用?我是咱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,有什么用?不还是带着老婆孩子挤在锅炉厂,说好听了是个工程师,其实就是个破画图的,一辈子赚这点死工资,什么用都没有。”
他边说边摆手,那表情姿态明明白白地表达着对自己的否定,也同样否定了他认为性情与他相似的贺繁。
贺繁在他说完这句话时脸上没了血色。
反应过来的江代出正要发火,贺伟东又喊出一句:“我拿什么跟江致远比?我拿什么跟他抢儿子?”
甚至在江代出闹着不肯去首都的时候,自己都没法硬气地和他亲生父母保证他留下也能过的一样好。
这股窝囊劲儿憋闷在心里,经年累月地锉磨着一个父亲与男人的自尊,同不能面对的现实一起将他压垮至无法喘息。
江代出闻言一愣,听他语调凄然道:“大年怎么就不是我儿子呢?怎么会弄错呢?我就想不明白了,这么多年我也想不明白......”
贺伟东是块“读书的料”
,却眼见那些没穿过长衫的人飞黄腾达,老齐是,江致远是,连昨晚一起喝酒的老齐的朋友也是个初中没毕业就出来闯社会,现在住着电梯房,开着小轿车,日子红火风光的小老板。
人到中年,始终碌碌,越来越觉得对于男人来说,别的一些品质比循规蹈矩有用处得多。
像他发小老齐,自小书读得不行,但性格敢闯敢干。
像江代出的亲爸江致远,精明圆滑能言善道。
像他认识的不少小有所成的人,哪个也不是靠着老实本分发的家。
所以不是贺繁不好,只是太像他了。
像他不是好事。
这些话的意思太直接,也太让人难堪,贺繁一字没落地听见,便明白了贺伟东为什么消沉,为什么酗酒,为什么他年岁见长后身体照原来好了许多,贺伟东看他的眼神依旧含着忧思。
是他身上流了不该流的血,毁了这个原本和乐美满的家,让年美红失去了体贴温柔的爱人,让江代出再也找不回记忆中那个亲切的父亲。
作为儿子,他似乎总是让人不满和失望。
南屋的电子铃机械地响起“欢迎光临”
,年美红约的客人到了,朝里问有没有人在。
年美红慌忙吸了下鼻子,觉得自己肯定是见不了人的面貌,提声应道:“张姐,你先坐会儿,我马上来!”
这位张姐知道她家有两个孩子都放假,早上时间指定紧的要命,回了一句:“我不着急,你忙你的。”
要不是被这一声门铃拉回来,年美红险些也要情绪崩溃。
这样成天为贺伟东担惊受怕的日子不知几时才到头。
怕他喝坏了身体,或是醉在外面出什么事,只要他晚上没回来,一接到电话就怕是派出所或者医院打来的。
也怕像今天这样,酒后说出什么让孩子听了难受的话。
年美红抹了抹脸颊,转向贺繁时满眼歉疚,却不知怎么开口安慰,看着他心疼的讲不出一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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