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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 第 61 章（第2页）

他何时生出这样的心思？他向来唤他小木，陈墨……分明是母后所取，给了他一个凡人的名字。

他自以为是地称他小木，就以为能以浅淡的称呼抵消他真实的心思。

直到如今，他不肯面对的竟然是一个名字。

仿佛只要不是那两个字脱口而出，他潜藏的欲望与情感还能被理智完美掣肘。

可墟鼎如今如此直白地将事实摆在他眼前！

他对陈墨的心思昭然若揭，众生之相，贪嗔痴一念成执。

他将陈墨留在身边，本是想让他能放下，至少不会夜夜沉湎于梦魇，活在阴翳之下。

可如今，他口口声声的大道，居然是早就生下的一己私欲么？

顾灵宣赫然觉得自己虚伪透了。

顾氏神血万载，父皇以上古后裔之尊强归人道，一己之力将这五界乱象重合太平。

母后放弃狐族一统妖界的尊位，与父皇相知相惜，懂他口中所言大道，也甘愿永伴左右顺这道势而为。

山龟以君子之道立身，更以君子之身传道于他……

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做得的确很好，仰不愧于天，俯不怍于人，承苍生之念，以己身求己道，他何来私心？

可如今墟鼎却压得他几乎再也站不起来，父皇、母后和师父，竟然教出这样的一个他么？他未曾动摇的神性就此陨落，从云端跌落陷入浓稠的雾气中，他找不到出路……

他不明白，他无法面对自己无欲无求的圣心何时生了贪求，他如此惯于自察，竟然毫无知觉，他接受不了生了欲念的自己。

他本该怜世人、怜万物、怜生灵，一视同仁，对外物存理而不存情，如此方能从始至终救苍生、扶万民，他毕生所求是什么？利万物不与之争，生之畜之，生而不有，为而不恃，长而不宰……他从启智时期便立下的鸿图誓愿，便是执浆以待，他信他一腔纯质圣心终能渡尽世上苦厄，哪怕是父皇口中的“道”

，他也相信能用他的方法解决。

顾灵宣在深渊中越陷越深，妄念已生，如何渡人？他如何在生出的妄心中去彼取此，求己之道？

欲求……它生着饕餮之口，象征着无穷无尽，它近乎不可知地生长，无尽性和不可知性令顾灵宣恐慌。

大厦将倾，猝然砸得他不知所措，他魇在墟鼎中，墟鼎生出的浓稠雾气几乎将他吞噬殆尽。

陈墨将他带出来时，顾灵宣没有丝毫生气，崩塌的楼宇压碎了他的道心，他竟然连反抗也忘了……陈墨耗了本源才将他带回来，可他却还是长陷泥潭，一日中大半时间还是会受墟鼎影响。

若不是陈墨……

那是顾灵宣生来第一次被如此不留情面地击垮，支撑他走过近二十年的理念崩塌得猝不及防，黑暗中看不到归途，就连来路也被夷为平地，囿在不见天日的墟鼎中孤独求索，四壁料峭滑不溜手，那本是墟鼎设的死局。

顾灵宣缓慢地从这样的记忆走出，那场崩塌的“后遗症”

实在有些过于沉重。

还好，身侧总是有个看得明白的人。

顾灵宣看着陈墨等待的眼睛，续上了刚才的话：“你赠我洞房花烛，我欠你巫山一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