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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月安平时不这样。
贺玉楼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温月安,只觉莫名其妙。
那个夏天,他似乎常常惹到温月安。
每次只要他出门,回来的时候温月安就是一副不理睬人的样子。
家里和外面是两个世界。
家里是一成不变的,而外面的每一天都是不同的。
不同于架子上一排排的书籍、琴谱,放在客厅的钢琴,书房里的镇纸、笔墨、学校里的课本,院子里的棋盘,外面有泛着波光的游泳池,郊外的绿色山丘,文化宫的节目,还有用于大兴修建的各种堆积成山的砖块、巨大的水泥管——常良言趁其他人不注意,把贺玉楼拉到里面,在黑暗中亲吻他的嘴唇。
她胆子很大,又热情主动,饱满的嘴唇像完全熟了的柔软桃子。
“哎,良言他们呢?”
贺玉楼在水泥管理听见外面的人走了几步,喊起来。
常良言双手撑在贺玉楼的肩膀上,头在他脖子边,轻声地笑。
“我先出去,你过一会儿再跟上来,别叫他们看见。”
常良言在贺玉楼耳边说完,悄悄钻了出去。
温月安在贺玉楼身上感觉到了越发明显的变化。
有一次他去喊贺玉楼吃饭,却发现贺玉楼正在画画,不是像他画杯子那样类似国画的写意画法,而是像画油画那样,写实、色彩逼真。
画上是一双光着的脚,踩在地板上,阳光从脚后跟的方向照过来,将脚踝衬得雪白而纯洁,连学生装裤子边的纤维毛边都画得细致。
温月安停在门口,看贺玉楼如何仔细地给那幅画上色,又用怎样的眼神看画上那双脚。
他一直紧紧捏着自己空荡荡的裤腿,过了很久,才用几乎完全波澜不惊的声音喊:“师哥,吃饭。”
钟关白在读温月安的回忆录时,读到这一段,出了一身冷汗。
温月安写,他其实没有想过,也不懂所谓爱情,他们那时候不怎么讲喜欢,也不怎么讲爱。
那时,他接触的人很少,看的书籍里也没有什么讲男女之情的,心中对于男女之别都不很分明。
他那时候只知道,贺玉楼生来就是要和他在一起的,两个人,一生。
这与他和贺玉楼是男是女毫无关系。
两个人,一生——只是贺玉楼,不会是另一个男人,也不会是另一个女人。
可是,从那幅画开始,他发现,贺玉楼也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。
而在温月安看来,他与这个别人最大的不同,不是性别,而是她有一双好看的脚,贺玉楼甚至喜欢得把这双脚画了下来。
回忆录中写完这段,那页纸上便没有字了,钟关白往后翻,发现后一页只有一行字:
可是我没有好看的脚。
那晚温月安没有睡着,他手指掐着自己大腿被截断的地方,眼睛看着窗外,一直看到天亮。
第二天午后,贺玉楼出门,一个人,没有跟贺玉阁一起。
温月安等贺玉楼走了,自己悄悄转着轮椅到院门口,远远看见等在一棵树下的常良言跑向贺玉楼身边,在无人的街上亲了他的脸。
温月安抬起手,缓缓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对应着贺玉楼被亲吻的位置,是离唇角不远的地方。
是这里。
他默念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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