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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对桦皮船的记忆,是跟堪达罕联系在一起的,我们习惯叫它&ldo;扎黑&rdo;。
堪达罕是森林中最大的动物了,它有牛那般大,成年的堪达罕有四五百斤重呢!
它的头又大又长,脖子短,毛发是灰褐的,四肢细长,小尾巴。
雄性扎黑的头上生有角,角的上部呈铲形,好像扎黑在头顶的一左一右晾晒着两块方巾。
堪达罕最喜欢吃河湾沼泽底下的针古糙了,所以要猎取它,猎人们常常要到河边守候着。
堪达罕白天时躲在林间的背阴处睡觉,晚上才出来找吃的,所以乌力楞的男人们喜欢在星星出来后去猎堪达罕。
父亲一心想把鲁尼培养成一个出色的猎手,因而鲁尼八九岁的时候,如果不是去离开营地太远的地方狩猎,父亲就会带上他。
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凉慡的夏夜,是个满月的日子,我正跟着母亲在火塘边捻筋线,鲁尼跑进来,他兴冲冲地告诉我,一会儿父亲要带着他,乘着佳乌去河湾打扎黑去。
我对堪达罕并没多大的兴趣,但我很想乘坐佳乌。
我央求母亲,让她跟父亲说说,把我也带上。
我知道,他们很忌讳带女孩子出猎。
不过
我相信只要母亲吩咐父亲做的事情,他只会说&ldo;是&rdo;的。
所以当母亲走出希楞柱,去找父亲的时候,我就从火塘旁跳了起来,知道自己一定能跟着他们去河湾了。
林克背着枪,带着我们穿过松林,来到河畔。
路上他嘱咐我和鲁尼,上了佳乌后,不许大声说话,不许往水中吐痰。
那时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森林,不仅有遮天蔽日的大树,而且河流遍布。
所以很多小河是没有名字的。
如今这些小河就像滑过天际的流星一样,大部分已经消失。
那么就让我在追忆它的时候,把那条无名的小河叫堪达罕河吧,因为我第一次见到堪达罕,就是在这条河流上。
那条河流很狭窄,水也不深,林克就像揪出一个偷懒的孩子似的,把掩藏在河边糙丛中的桦皮船拽出来,推到河水上。
他先看着我和鲁尼上了船,然后自己才跳上去。
桦皮船吃水不深,轻极了,仿佛蜻蜓落在水面上,几乎没有什么响声,只是微微摇摆着。
船悠悠走起来的时候,我觉得耳边有阵阵凉风掠过,非常舒服。
在水中行进时看岸上的树木,个个都仿佛长了腿,在节节后退。
好像河流是勇士,树木是溃败的士兵。
月亮周围没有一丝云,明净极了,让人担心没遮没拦的它会突然掉到地上。
河流开始是笔直的,接着微微有些弯曲,随着弯曲度的加大,水流急了,河也宽了起来。
最后到了一个大转弯的地方,堪达罕河就好像刚分娩的女人一样,在它旁侧溢出一个椭圆的小湖泊,而它的主流,仍然一门心思地向前。
林克将桦皮船荡进湖泊,我们划向湖对面一片起伏不大的山峦。
林克上了岸,他让我和鲁尼不要下船。
父亲一离开,鲁尼就吓唬我说,快看,前面有狼,我看见它的眼睛发出的亮光了!
我刚要叫,听到了鲁尼的话的父亲回过头来,他对鲁尼说,我怎么跟你说的了?一个好猎手在出猎的时候是不能胡说八道、多嘴多舌的!
鲁尼立刻就安静下来了,他用手指轻轻弹了几下船身,就像敲着他自己的脑壳反省似的。
林克很快回到了船上,他小声对我们说,他在岸上的糙丛中发现了堪达罕的粪便和蹄印,粪便很新鲜,说明几个小时前它还来过这里。
从它的蹄印来看,它是一头成年的堪达罕,很有分量。
林克说我们到对面的柳树丛中守候它。
我们把船划到湖畔的柳树丛,桦皮船夹在其中,也就成了一片陆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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